郧阳人过端午
■卢忠庆（东风设计院）
在郧阳过端午节是个大节，自古就有“赛龙舟、闹端午”的传统习俗。春秋时，郧县为麇国，后被楚国灭掉，归为楚国辖地。郧阳曾是屈原流放的地方，汉江自安康至丹江口段古称沧浪水，屈原在此处写下了《渔父》，“沧浪之水清兮，可以濯我缨，沧浪之水浊兮，可以濯我足。”郧阳人过端午纪念屈原尤其隆重，家家户户要插艾叶、吃粽子、赛龙舟、挂荷包、饮雄黄酒。男孩过端午必须回家，女儿也要回娘家，端午节也是一家团聚的日子。
小时候，最喜欢跟着妈妈回外婆家过端午节，那可比城里热闹多了。外婆住在郧县汉江边上，一江烟水清透，两岸青山明秀，江边翠竹如碧云，掩映着近水人家，记忆中宛如宋人的山水画。端午前后雨水多，汉江水位大涨，当地人称为“龙舟水”。这时候，乡民就开始给龙舟重新刷上土漆，扎好龙头龙尾，要准备龙舟会了。
旧时郧阳人端午重五，节日要摘五瑞草、戴五彩丝线，都有诸多讲究。端午节前一天晚上，长辈要给孩子手上戴个五彩丝线结儿，象征五行寓意吉祥如意。全家人用艾叶煮水沐浴后，穿戴好端午香囊，囊中里面装有中草药。走到哪儿，都是一阵香气。端午这天全家起早，一起去采艾蒿、菖蒲、石榴花、蒜头和山丹丹，这叫作五瑞草。艾蒿要带着露水的才好，门前插五瑞草用来驱邪避毒。
外婆在头一天就泡好了糯米，煮好了粽叶子。一大家子人聚齐整了，在院子里围着大桌子，一边唠着家常话，一边手不停，包好一大簸箕粽子。粽子包好后，外婆放在一口大锅里煮。我总是抢着去灶台烧火，可以在柴火灶里塞几个红薯、土豆烘熟，是孩子最爱的美味。外婆煮粽子的时候，还会放一些自家腌好的咸鸡蛋、咸鸭蛋跟粽子一起煮，咸蛋吃起来别有一番粽叶的清香。粽子煮好后闷一阵子，灶底的余热会让粽子更显糯香。直到现在，我还是觉得最好吃的粽子是白米粽，蘸着白糖吃，那是外婆家温馨的味道。
吃粽子时，大人要喝雄黄酒，喝一杯雄黄可以将体内的百毒除去。小孩子耳鼻眼角脖子都要涂雄黄粉下火祛毒。儿时一看外婆拿着雄黄粉，我就撒腿往外跑，外婆在后面撵着我，等我跑累了一把抱住，笑着哄着我，趁着我不注意的时候，把浓浓的雄黄点在我的眉心，编好的咸蛋网兜挂在我的胸前，还往我的朝天辫上戴朵香香的栀子花……点点滴滴记忆犹新，外婆的爱是落在心底深处的甜，多年后再回味也会泛出一份暖。
小时候外婆带我去西河看龙舟赛，江边人山人海热闹非凡。先请出德高望重的老人讲解龙舟赛的规则，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，红绸披挂的木雕彩绘龙头和龙尾被请出龙屋。柳丝吹拂碧波荡漾，鲜艳的龙舟上旌旗迎风飘舞，划船的小伙子整装待发。锣鼓声振振一响，老人把几十只黑雄鸭放入水中，哪一队捉住的鸭子多，就算赢了。各队赛手奋力整齐划一把船向前划去，平静的水面被船桨拨荡出层层浪花，你追我赶好不快意。岸上的观众使劲呐喊助威，和着豪悍粗犷的划桨号子声，此起彼伏酣畅淋漓。
看过划龙舟，端午节过得也差不多了。还没有玩够的我，临行前偷偷溜到院门外摘一把花，从中轻轻扯出一根细细的花蕊，挂在耳朵上当耳环，摇头晃脑地带着一身花香，跟在妈妈后头回家。
儿时过端午跟过年一样快活，民俗乡情故人家园，回味起来好像读出了丰子恺的画那样古朴动人。又是一年迎端阳，外婆给予的粽子之甜、香草之味、生活之悦一直都在我的心里面，滋养着每一天、每一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