行道树之王
■徐湘毅
从小区出来，是一条柏油路。路面不宽，仅容得两排汽车往来穿梭。两旁生长着行道树之王的法国梧桐树，一棵棵有碗口粗，离地丈许，树干便分出了岔，像伸向空中的巨大手掌，平摊着，高高举起密实的叶片，遮天蔽日。
每天清晨，梧桐树列立两旁，欢送着来往的车辆与人群，奔赴各自工作的岗位。阳光在树叶间穿行，好似游泳健将，一会儿蝶泳，一会儿蛙泳，一会儿侧泳，一会儿仰泳，有时也会狗刨。它一个猛子扎下去，眨眼，就到了对岸。阳光拍打叶片发出的哗哗声，随飞舞的浪花四处挥洒，落在地上摔成瓣，落在头上湿一片。风吹过去，树叶摇晃，呜呜地像要把谁喊出来似的，起伏着，掏去一窝又一窝。
夏日午后，洒水车刚刚走过，路面上一片湿漉漉的。踩着荫凉，会听见蝉声从树叶深处四面八方射过来，狙击我的耳膜。起风的时候，走在下面，也会被树叶围追，可以获得双重乐趣，虫鸣阵阵，凉荫片片。
曾在雨天，我为它们写过诗，称其为“春天的花雨伞”。曾在大雪天，我为它们作过文，称其为“最美的房子”。感叹这些可爱的行道树，朴实、平凡，它们是这座城市的美容师、导航师，恪守职责，默默奉献，发挥光和热。
凡事有利就有弊，行道树也不例外。比如春天，你走过梧桐树，会有成绺的毛絮落下来。如果正巧这时你没戴口罩，倒霉了，它会钻进鼻孔挠痒痒，你会不住地打喷嚏，出尽洋相。那毛絮也往眼睛里钻，即使戴眼镜也没用，防不胜防，它像针尖扎你的眼，瞬间的灼痛，刺激。倘若是位爱干净的女士走过，沾上它，会有无边的烦恼蔓延开来。它会像一颗带毛刺的栗子，落入发丛，就开始缠紧，而且你越用手使劲拽，它就越会拼命缠，还越缠越紧，让你饱受拔发的生疼与秀发被污染的双重折磨，让人不堪其扰。
倘若是秋天，你走过去，会有蜷缩的叶子掉下来。倒不是担心那叶子会把你砸成啥惨样儿，最烦心的是那成片的枯叶堆积着，踩上去嗤啦嗤啦发出生命终结的叫声。即使有勤快的清洁工反复地扫，也抵不过那没完没了成片落叶如乌鸦的羽毛一般拼命地飘落。
慢慢地我也怪起了它。行道梧桐树带来的烦恼，让我日久生恨，也跟那些路人一样，开始躲避飞扬的毛絮、泛滥的枯叶，先前曾有过的诗情画意，随没头没脑的风早已不知刮到了何处。它在这满大街站着，似乎像个爱滋事的顽劣孩童，不知哪会儿就惹你一身气，满头包，闹得你心神不定，无处安宁。
一日，我看本地新闻，才知法桐又叫悬铃木，是世界著名的优良庭荫树和行道树，有“行道树之王”之称。它抗空气污染能力较强，叶片具吸收有毒气体和滞积灰尘的作用。
经过科普，我这才明白，法桐开花结果必定伴随毛絮飘落，就像人的成长必定经受生老病死，只要我们掌握它的生长习性，利用它的生命规律，最终扬长避短，让其为人类造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