漫谈“哥罐闻焉嫂棒伤”(东风退休职工 石有为)
鲁迅在1933年所写的《作文秘诀》一文中主张作文要“白描”,提倡“有真意,去粉饰,少做作,勿卖弄”。
他举了一个反面例子如下:“《绿野仙踪》(按:此系清人李百川所写之小说)记塾师咏‘花’,有句云:‘媳钗俏矣儿书废,哥罐闻焉嫂棒伤。’自说意思,是儿妇折花为钗,虽然俏丽,但恐儿子因而废读;下联较费解,是他的哥哥折了花来,没有花瓶,就插在瓦罐里,以嗅花香,他嫂嫂为防微杜渐起见,竟用棒子连花和罐一起打坏了。”
这两句歪诗的讲解是塾师的“自说意思”,即自说自话的解释。你看,看诗的人莫名其妙,写诗的人反自鸣得意。若非塾师“自说意思”,谁知道什么叫“哥罐闻焉嫂棒伤”呢?即使听了塾师的“自说意思”,看诗的人也会嗤之以鼻。看这样的歪诗,还不如看张打油的“江上一笼统,井上黑窟窿。黄狗身上白,白狗身上肿。”觉得传神无比。
鲁迅针对上世纪文坛某些人“做作”“卖弄”的通病指出,其表现一是“用典”二是“生造”。从中国文学史的发展角度来看,“用典”多半是历来文人因袭之积习。比如汉魏六朝骈文盛行的时代,在文人的圈子里,“用典”是极平常的事。韩愈“文起八代之衰”力改文风,骈文退出主流。但在一些旧文人圈中,一直到民国,还有癖好这一口的。“用典”只要用得当,又只在同好者之间切磋交流,本也无可非议。但倘专好用僻典甚至每每将典用错还喜欢常在文字中卖弄,那就是自找没趣了。至于“生造”,更不可自诩为“创造”,两者不可同日而语,本质区别在于是否被大家所认可。像“哥罐闻焉嫂棒伤”之类的诗句,自然该归入“生造”之列的。总而言之,作文还是要“白描”为上。时过境迁,圈子有别,尽量合适“用典”;遣词造句,约定俗成,切忌涉“生造”。
鲁迅《作文秘诀》一文虽发表于近九十年前,但到今天仍有其指导意义。尤其是对面对广大读者的普通媒体,各类文字还是要“白描”为上。即使“用典”也要尽量选择明白畅晓通俗易懂的,使之用得恰到好处,与文义相得益彰。千万不要用僻典甚至用错了典,以致弄巧成拙、适得其反。忌用“生造”词语、“生造”成语、“生造”句式等违背语言规律的文字,不可“孤芳”自赏、拒谏饰非。能用大白话写出好文章才是真本事。